下午四五点左右，江耀文都经手好几单生意了，他的父亲江建华才总算是骑着三轮车回来，明亮的眼神因为每天的风吹雨打已经有了些灰暗。
看见儿子坐在柜台里喊自己，江建华愣了愣神，笑着点头示意。
“怎么去这么久？又上人家塘里摸鱼去啦？”姚翠云不满地问道。
“瞎扯！是人家水管不好接，还是我忙活了好半天才弄好。让你说得好像我偷懒似的。”
听着老两口斗嘴，江耀文笑着冲他老父亲补了一刀：“爸，下次摸鱼我陪您一起去，咱俩多整几条大的回来。”
这就是亲儿子！
深感背叛的江建华，无奈地吼道：“行！隔几天老子就带你去摸鱼。”
姚翠云见老的小的都没个正形，放下手中的瓜子，笑着说道：“要是摸不着大的，你俩干脆就别回来！鱼小了我可懒得动手给你们弄。”
江建华嘿嘿笑了笑，转头就把三轮车骑到旁边的小巷子里停好。
他手里提着个大塑料袋子，又笑意吟吟地回到两人面前。
“耀文，你爹我今晚请你娘俩吃鱼。嚯，好家伙，我掂量着这条草鱼起码得有三斤多。”
“he~tui！”
姚翠云朝脚下的框里吐出嘴里的瓜子壳，笑骂道：“我就知道你去这么久肯定有鬼！”
“又不是我非得下塘里去摸鱼，是人家看我辛苦，特意送的。”
没等姚翠云继续开骂，江建华又解释道：“真的！我一开始不想要来着，人家干脆就往我车上摔，非跟我说，万一家里来客人呢，也算是有个下酒菜。”
“少来！自己滚上去把鱼收拾好，然后码上盐巴腌一会儿，我等会儿就上去弄。”
没等江建华走上楼梯，又被姚翠云喊了回来。
“让我先看看你的鱼”，她扒拉开袋子，凑近一瞧，“嚯，这怕是得有四斤了。”
“真是人家送的？”姚翠云狐疑道。
“工钱和材料钱我没收......”
看着自己老父亲那副委屈的样子，江耀文忍俊不禁地低下头笑了起来。
姚翠云也不多说，松开袋子笑道：“行吧，你老人家现在是家大业大，这鱼买得值。”
等江建华提着鱼上了楼，她对自己的儿子问道：“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麻辣鱼！”江耀文毫不犹豫地回道。
江建华收拾鱼是老手了，很快便下楼催促自己老婆赶紧去做饭。
江耀文见他搬了把椅子坐到屋外，便也提着凳子跟出去坐到他旁边。
“我这烟可没你的好，你要抽一支不？”江建华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又将烟盒递到自己儿子面前。
“爸，我不抽烟。”江耀文笑着推开。
“鬼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走之后，你床底下的烟都进了我兜里。”
“哈哈，我知道，可我现在戒了。”
江建华冷哼了声，点完烟猛吸了一口，又说：“戒了？我看你烟瘾可不算小，这玩意儿说戒就戒了？谁信！”
“真的！从昨天开始戒的。”
江建华偏过头，疑惑地问道：“昨天？”
“那可不。昨天我给您儿媳妇表白了，我寻思着，要是还抽烟，不太合适。”
“你小子......”
江建华又吸了口，吐出一个烟圈，点头说道：“媳妇不媳妇我管不着，能把你这烟瘾戒了，也算是人家姑娘做了件好事。”
“要不，您把这烟也给戒了得了。”
“扯淡！老子可不像你，我抽烟还是跟你老娘结婚之后才学会的。这叫什么？男人！”
江耀文笑着摇了摇头，不让自己老爹抽烟，确实有些难。以往乡间还没修水泥路，干啥都不方便的时候，要送货到村里全靠他手扛肩挑。没支烟叼嘴里，他坚持不下来。
一支烟抽完，江建华认真说道：“你这个年纪要谈恋爱，天经地义，我也管不着。为了人家能戒烟，我看你也是有几分认真。”
“嗯，我打算跟她结婚呢。”
“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小子。现在竞争压力这么大，比你有本事的多了去了。对未来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谱？”
江建华抽出一支烟，叹了口气又塞进盒里，“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的事，你爹我没什么本事，辛苦一辈子不过是在这镇上站稳了脚跟。原本指望着你能在县城里扎下根，也就挺好。”
“可你不得不为人家姑娘考虑，这年头，能待市里过安生日子谁又愿意待县里？你说是不是？”
“我明白您的意思，爸，这事儿您不用担心。”
“你心里有数就行。”说完，江建华便不再过问其他事。
江耀文陪着自己父亲坐在路边，也不再多说。隔代的两个男人之间，着实也没什么好聊的。
黄昏的时候，听见姚翠云探出头喊晚饭做好了，江建华便将卷帘门哗地一声拉了下来。
“生意咋办？”江耀文问道。
“能耽误多少生意？再说了，生意大还是干饭大？”
“干饭！”
两人笑着从一旁的楼梯口上了楼，只见除了麻辣鱼，还有一大桌子菜。
江建华在餐桌的上首位置坐下，笑着说：“嚯，这要是不喝一杯，怎么对得起你老娘这大半天的辛苦？”
“喝，我陪您。”
“白的啤的？”
“啤的！”
姚翠云正端着一盘菜放下，听他俩言语之间已经安排得明明白白，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耀文，在家陪你爸喝两杯没事，你在外面可少跟人家喝酒。”
“妈，您放心吧，我在外面从不喝酒。”
“那就好。”姚翠云不再多说，回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三个酒杯。
江建华见她多拿了个杯子，笑着说：“耀文，给你老娘满上！”
等他应声倒好了酒，江建华冲着自己老婆恭维道：“您老排场给的这么足，又辛苦做了这么一大桌好菜，咱仨一起碰个杯？”
“那总得说点啥吧？节日快乐？”
“祝祖国繁荣昌盛！”江耀文举杯说道。
江建华看着自己的儿子大笑道：“这祝词倒是挺应景。”
等到姚翠云也举起杯，他大喝道：
“为了祖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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