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还照亮了掘墓人的脸。
一张中国人的脸。
六十岁的中国老男人,来自天机的世界,他的名字叫童建国。
今夜,他就是掘墓人。
无论是否当年灵魂附体,他必将挖掘埋葬这座监狱的坟墓,并承诺将带我逃出地狱。
“来到肖申克州立监狱的几乎每个夜晚,我都会悄悄打开牢房门锁——世界上没有我打不开的锁,只要我愿意,任何时候都可以做到。”童建国对着月光深呼吸,整座监狱都被装入胸膛,“我顺着梯子爬到这里,仰望星星和月亮,眺望夜空下的荒原,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我们刚刚逃出牢房,怎么才能走出这座监狱呢?你真的知道出去的路吗?”
这声音刚吐出嘴巴,便被大风卷到了夜空之中,我庆幸没有被他听到。
突然,童建国抓住我的胳膊,厉声道:“走!”
双腿已不受自己控制,他拉着我爬行在高高的屋脊上。幸好屋顶坡度不是很陡,我才没七倒八歪地摔下去。
来到屋顶另一边,在一个高大的烟囱口停住,老头指着烟囱对我说:“爬进去!”
“什么?爬到烟囱里面?”
这不是又回到监仓里去了吗?难道要钻进典狱长的壁炉?
“这座监狱所有的路线,我都做过详细的勘察,这个烟囱在许多年前已废弃不用,所有烟道都被堵塞,但有一条道可以通往地下。”
“真的吗?”
“相信我!快点爬进去!你想等到明天早上,骑着屋顶观看大家放风吗?”
童建国推了推我的肩膀,差点害得我从四层楼顶摔下去!惊险地抓着烟囱口,幸亏蹲大牢一年锻炼了身体,才有力量双臂迎体向上翻身。
该死!还没抓牢烟囱的内壁,便感到被扔进万丈深渊,直接自由落体坠了下去。
心跳光速般上升,全身血液冲上头顶,双手双脚拼命乱抓,却丝毫碰不到任何物体,就像从母腹中剖出的胎儿,坠入另一个空白的世界。
终于,我控制不住大叫起来,声音却像雷鸣回荡在耳边,似乎整座监狱都听到了!
砰……
谢天谢地,我还活着。
当我即将窒息之时,才艰难地将头探出,全身陷入一片厚厚的沙土。
一秒钟前还以为将粉身碎骨死得很难看!一秒钟后贪婪地深呼吸,到处都是灰尘,呛得肺里难受,整个人都已染成灰色。
这就是烟囱的底部?仰头看着高高的烟囱口,缭绕浓浓的灰尘烟雾,最后一点夜空都看不见了。起码有二十米的高度,若直接掉在硬地上,即便大难不死,至少也得残废!
尘埃还未落定,头顶响起一句中国话:“你还活着吗?”
“在!”
我剧烈咳嗽着回答,一道手电光束穿破黑暗,照亮我的眼睛。
一个介于桔红色的人影,顺着烟囱内壁迅速爬下来——原来烟囱内是有梯子的,可以沿着内壁一路爬下,而不必像我这样垂直降落。
“你真的还活着?”
童建国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先是扫了扫我的脸,又把手电往后照亮他自己的脸。
原来掘墓人也怕遇到鬼!
不过,想必我灰头土脸的样子,已经变得和鬼一样了吧。
“呸!”我吐出几口沙子,颇有男人味的说,“老子死不了!”
“傻瓜,我让你爬下去,没让你跳下去啊!”
他拍了拍我的脑袋,又使劲用衣服擦我的脸,终于确认就是我。
“混蛋,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算你命大!烟囱底下是多少年积下的煤灰,要不然你早就活活摔死了!”
我惊魂未定地抓着梯子,揉着眼里的沙子说:“刚才我叫得那么响,会不会被人听到了?”
“放心吧,这个烟囱造得非常厚实,没人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说完他用手电筒照照上面,爬上梯子说:“跟我来!”
“等一等,还有个问题——你哪来的手电筒?”
“刚才在C区狱警值班室偷的,每天凌晨我会悄悄还回去,那些白痴从没发现过。”
“狱警的手电筒?”想起阿帕其用手电照着我的骇人景象,我又抹了一把脸上的灰说,“你不会连狱警的枪也偷了吧?”
“我们不需要那玩意儿!”
童建国只爬了两米高度,便钻进一个椭圆形洞口,我紧跟在后面爬上去,前方是条黑暗的隧道。
“上面所有烟道都被堵死了,只有这条道是通的,我花了半年才找到这条路。”他用手电照了照我已面目全非的衣服,“每次通过这根烟囱,我都不会沾上灰尘,包括接下来漫长的地道。我还有足够时间走个来回,换上一身干净衣服,从不送出去洗,否则就回不去了。”
“从爬出牢门的那一刻,我不准备再回去了,宁愿死!也不回去!”
“有种。”
手电再度照亮前面的路,中国老头带我穿过地道,似乎越来越往地下走,两边也从水泥墙壁,渐渐变成泥土与岩石。小心地摸了一把脚下,感觉是手工开凿出来的,没有任何机械工具,想挖出这样一条通道,得需要多少人力和时间呢?想着想着后背心就发麻,中国古代的陵墓不也是这样挖出来的吗?
时不时注意身后状况,担心狱警是否已发现越狱,沿着原路追赶而来?
电光照出一个三岔路口,我立时停下脚步:“怎么办?”
“你别管,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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