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厂房工作间，”穿着工装的秃顶男人领着姜思池参观了一圈，“之后会有一周的培训，费用就从你第一个月的工资里扣吧。食堂在二楼，员工宿舍在对面——哦，等之后你去找总务部的人要房间钥匙吧。具体的规章制度他会给你介绍的。”
“好。”姜思池点点头，朝管理员鞠了一躬。管理员看着姜思池笑了一下，说：“看你年纪挺小的，不知道能不能吃苦。加油干吧！”
姜思池心头一暖，恭敬地朝管理员点了个头：“好，谢谢您。”
跟管理员告别后，姜思池去了员工宿舍。门口的宿管带他去了分配的宿舍，8人间，上下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虽然房间很狭小，到处都摆满了男人破旧邋遢的生活用具，能站人的地方只有六个脚掌那么大，但姜思池还是眼睛一亮。
“柜子只有4格，你们自己协商吧。凉席和床板是床自带的，要注意不要碰坏了，不然要赔的。”宿管照本宣科地拿起手册一边记录着什么一边叮嘱道，“宿舍限压，大规格电器像什么热水壶的不要和其他电器一起用。热水统一在10点，在一楼，每个人只能接一壶……”
姜思池认真地听着，把那些规则一一记下。宿管又吩咐了一些事项，最后把寝室钥匙给了姜思池，让他一个人收拾收拾床铺，明天准备参加培训，正式上工。
但其实柜子的4个格子早就摆满了乱七八糟的衣服和生活用具，已经没有了姜思池的位置。姜思池也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行李，就顺着梯子爬上床，躺在上铺望着近在咫尺的天花板发呆。房间很矮，上铺离天花板只有一只手臂的距离，姜思池可以清楚地看见，陈旧掉皮的天花板被上一代睡在这的人歪歪斜斜地射上了好几块**，墙角结满了蜘蛛网，墙皮泛着黄和淡淡的潮臭。房间里是一股肮脏的腐臭味，仔细辨别似乎又混杂着男性熏人的体味和烟草味。
姜思池轻轻地叹了口气。
实际上，他算是这个季度很晚招上的工人。再晚几天，工厂就不招人了。18、9岁就来工厂打工的人其实不少，但大多还是24、5岁，年轻力壮的青年。毕竟工厂的条件不怎么好，若吃不了苦，是没办法忍受下去的。
从宿舍出来后，姜思池又去看了食堂。食堂有八个窗口，六个打菜，两个打饭，用饭票领。姜思池远远地站在窗口边，他第一天报道，还没有正式的饭票。但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虽然姜思池已经做好了饿一晚上的准备，但眼睛却始终无法从飘香的饭菜窗口移开。
傍晚六点，下工的哨声响起。提着碗的男人哄闹着进了食堂。姜思池站在一边，突然被一个穿着黄色制服的男人认了出来：“你是那个新来的？”
姜思池一时愣在原地，只木然地点了点头。男人一下笑了：“我听老徐说过了。哦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们这是小组负责制，每个小组20个人，我算是我们小组的组长吧。也是你舍友。”
老徐就是管理员，姜思池听了这话，一下放下了心，看着男人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你好，我叫姜思池。”
男人点了点头：“你看上去年纪挺小的，成年了吗？”
“嗯，今年19。”
男人笑了：“你和我弟弟年纪差不多大吧。我叫方醒，比你大5年，你叫我方哥就行。”
姜思池的表情缓和下来。方哥的态度很亲和，还提出要请姜思池吃晚饭。姜思池推脱了几句，但肚子实在很饿，最后也还是没能彻底拒绝。
方哥多加了几块钱，给姜思池打了一份饭。姜思池很快扒着吃完了，看来是饿坏了。
吃完饭后，方哥就和姜思池一块回了宿舍。这时六个舍友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地上堆满了脏外套和泡面盒子，寝室开着一盏昏黄的灯，闹哄哄地一片乌烟瘴气。
方醒先进了房间，推开门，姜思池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但发现室友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方醒已经在招呼他进来，姜思池就僵硬地关上了门。
姜思池环视了一圈，有两个人正坐在桌边，一个玩着手机，一个抽着烟。其他的人躺在床上，都没出声。几个人年龄大概在23到26岁，都穿着邋遢的工装，裤管脏得分辨不出颜色。也许是工作了一天，实在是太累了吧。
方醒是唯一一个开口说话的人：“你早点休息吧，明天培训六点半开始，千万不要迟到。”
姜思池点点头，方醒就提起一旁一个绿色的暖壶：“你带了暖壶没有？这里只有晚上10点才会供应热水，而且每个人只准领一壶。”
姜思池尴尬地错开眼神，他身无分文，连被子也没有准备……更别说其他的生活用品了。他只想咬牙熬到发工资的那天。
方醒打量了姜思池半天，最后叹了口气，起身道：“我先借你50块吧，明天你去把基本的生活用品补上。出门对面就是一个小超市，你能用上的应该都有。我们这儿的东西都是那买的。虽然没有门禁，但咱们这……离市区挺远的。坐车都得好几个小时。”
方醒的友善援助真的是雪中送炭，让姜思池的心漾起温暖和感动。秋季的气候已有些寒意，如果没有热水，真的挺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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