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薛飞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恍惚了一下，确认这阵敲门声确实不是他梦里出现的，而是实实在在存在。
自从何巧曼和严博祎在一起，并且搬到宁城以后，薛飞从来都是睡到自然醒，没人来吵他。
何巧曼和他关系不好，她给薛飞扣上不学无术的帽子，薛飞更是看她都有一层脑残滤镜，自然不会傻到大早上跑过来跟薛飞吵架，严博祎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外人，他巴不得和薛飞更亲密一点，也不会来找他不痛快，严燕还小，而且一直对他这个便宜哥哥有警惕心。
所以薛飞愣是反应了好几秒，才起床去开门。
令他惊诧的是，门外站着的人居然会是何巧曼。
何巧曼应该是一夜没睡，眼眶下挂着青黑，眼睛也红红肿肿的，像是哭了很久，手上还端着一碗面，面上盖了一个金黄色的煎蛋。
“我不吃早饭。”薛飞挡在门口，淡淡问道，“还有事吗？”
“飞飞，我们谈谈。”何巧曼声音还有点哑，“让妈妈进去，好不好？”
薛飞看了她一眼，侧过身让出一条路。
何巧曼松口气。
她坐在椅子上，把面放在一旁，踌躇半响，说道：“任老师昨天给我打电话，他说他建议你去艺术班，过两天艺术班就要出去封闭训练，让我和你尽量早点做决定。”
薛飞大大咧咧斜靠在床上，随手把旁边的手机拿起来开了一局游戏，闻言无所谓道：“行了，我知道了，您不就是想让我别去吗？这点小事儿也劳烦您特意过来跟我说一声啊，您直接给任哥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
“我和你严叔叔商量过了，我们都觉得任老师说的不错，所以飞飞，你如果真的……妈妈是说，你如果真的想去艺术班。”何巧曼眼睛一热，她深吸一口气，顿了顿继续说，“妈妈不反对了。只是飞飞，你得给妈妈保证，别像你爸一样，好吗？”
薛飞本以为何巧曼又会说什么劝他的话，都打算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想放在心上，结果却听到何巧曼几乎等于妥协的言语。他没控制好游戏里的方向，对着近在眼前的对手一通人体描边乱射，被对方两枪爆头，耳机里队友出口成脏，问候对象直接上升到祖宗十八代，换做平时的薛飞绝对能把他骂得跪下叫爹，但现在，薛飞只是关了游戏，愣愣地看着何巧曼。
何巧曼等不到薛飞的回应，觉得薛飞应该是不相信她，她只好又道：“博祎昨晚跟我说了很多。飞飞，妈妈承认以前对你太严格，严格到几乎忽略了你的想法，但……但妈妈害怕，妈妈很怕啊，妈妈只有你一个孩子了，你是我的一切，我甚至都不敢想没了你我会变成什么样……”
“飞飞，你能不能……原谅妈妈？”
薛飞沉吟片刻，移开视线。
何巧曼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没事，妈妈只是想跟你说，你要是真的想去艺术班，妈妈和严叔叔都支持你。”
她转头看了一圈薛飞房间的样子，简单得好像随时都能搬空离开，心口又是一阵刺疼。
“……那，妈妈先走了。”何巧曼掌心有张面纸，面纸被揉得都能掉下碎末，她用面纸擦擦鼻子，起身道，“面记得趁热吃，容易糊掉，中午出来吃午饭的时候再带出来也一样。你看我，明知道今天是周末，你肯定要多睡会儿，还这么早来打扰你。”
何巧曼轻松一笑，很快离开。
床头的小闹钟滴滴答答地走着，薛飞看着闹钟的时针指向九点，冷着张脸去卫生间洗漱一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汤面的香气，薛飞其实不太喜欢房间里出现这种味道，但出乎意料的，他今天完全没有对此表示生气。
好像还真有点饿。
薛飞坐到椅子上，坐垫中残留着一丝余热，坐在上面刚刚好不会觉得冷。
他插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
汤面有些凉了，面条也糊成一团，不过味道特别好。
薛飞静静地吃完一整碗面，连汤也喝完了，一滴不剩。
他差不多玩了半个多小时的手机，看到乔桐上线后第一时间发过去一条消息。
你飞哥：起这么晚，小乔同学，看不出来你还赖床呢？
一棵梧桐树：我已经背完了一百个单词，薛同学，你呢。
你飞哥：我已经在心里亲了你一百次。
你飞哥：[活活骚死.jpg]
一棵梧桐树：……///
你飞哥：晚上回学校吗？
一棵梧桐树：嗯，明早再回时间太赶了。
你飞哥：我去接你吧。
一棵梧桐树：！！
一棵梧桐树：不用！！！
一棵梧桐树：你先回去！我回学校前还有事，不用等我！
你飞哥：好吧。
两个又聊了些有的没的，直到快午饭的时候，乔桐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匆匆下了线。
薛飞伸了个懒腰，随即拉开窗帘。
刺眼的阳光照进房间里，窗户打开，冲淡了里面的味道，只剩下一片温暖。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薛飞走出房间，正好看到严燕抱着毛绒玩具在吃果冻。
她看到薛飞出来后捏了一把玩具，随后分出一半的果冻放在茶几上，自己蹦蹦跳跳地去找正在厨房的何巧曼。
薛飞在客厅站了很久。
严博祎今天又是晚班，吃完午饭没过多久便去了医院，晚饭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严燕吃饭很安静，几乎不会发出声音，何巧曼和薛飞坐在对面，她今早跟薛飞袒露过些心意，此时气氛尚且有些尴尬。
吃完饭刚好到了严燕喜欢的动画片播的时候，她找何巧曼帮忙削了一个苹果，带着苹果跑去电视机前坐着。
何巧曼把饭桌上收拾了一下，去厨房洗碗。
薛飞难得没有吃完饭回房间一声不响收拾了东西就走，他陪着严燕看了会儿动画片，没过多久，薛飞做好心理准备，来到厨房。
何巧曼把洗好的碗放在橱柜里，转身便看到薛飞欲言又止站在门口，她心里一跳，问：“飞飞，怎么了？”
“……我想学画画。”薛飞说，“妈，我挺想学的。”
何巧曼愣了一下，“好，我待会儿就给任老师打电话。”
“……嗯。”
“决定了就好，你今晚去学校吗？什么时候走？要不要我送送你？”
薛飞摇头：“现在就走，不用送了。”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妈。”薛飞抬起头，慢慢走到她面前，“我不会跟我爸一样的，我保证。”
何巧曼鼻尖发热，她把比她高出不少的儿子搂到自己怀里，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好，妈妈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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