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顿时就因为惊讶而愣住了。
顾安凉从未在他面前提过父母的事，沈虞也不是会打听这种事情的人。结合顾安凉平日的言行，他只以为对方与家里关系不太融洽，却万没想到他的父亲竟然已经过世，现在想来，他超出同龄人的早熟，大抵也是这个原因。
他陪着顾安凉走到公交车站，继续往前去便利店买东西。他蓦的回头，顾安凉低头坐在站台的长椅上，他的手搭在腿上，那束花几乎垂到地上，他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
沈虞突然想起前几晚遇到的一只流浪狗。
那天下着蒙蒙的细雨，沈虞的刘海都潮湿的耷拉在额前。他身后突然传来窸窣的声响，回头就见一只白色的小狗跟在自己身后，它右后腿受了伤，走起禄来一瘸一拐，见沈虞回头，立刻趴在地上“呜呜”叫唤摇晃着尾巴。被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沈虞突然就走不动了。最后他去旁边的超市买了几根火腿肠，将包装撕开后喂给他吃，小狗饿的狠了，吃的时候还举起前爪抓着沈虞的手，他情不自禁地将手放在小狗的脑袋上摸了摸。
毛有些硬。
倒是和顾安凉的头发差不多。
沈虞这样想着，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正放在顾安凉的脑袋上，此时顾安凉抬起头，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他。被这样看着，沈虞顿时就有些心虚，轻咳一声坐在顾安凉的身边。
顾安凉罕见地没有出声，再次低下头去，怔怔地看着花束出神。
“我陪你一起去吧。”
顾安凉慢半拍地抬起头，盯着沈虞没有说话，半天后才蹭了蹭他掌心道：“……谢谢。”
刚刚沈虞在远处看着顾安凉，有种他被全世界抛弃的错觉，一颗心不知为何有些酸楚，在脑袋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走到顾安凉身边，手摸着他的脑袋以示安慰。掌心下的头发有些扎手，顾安凉蹭过来的动作，让沈虞有种被人全身心信赖的感觉。
这感觉有些奇妙。
沈虞摩挲着掌心，身边的顾安凉突然站起，沈虞也慌慌张张地起身，跟着他一起上了公交车。
车上人很多，一般的人手里都拿着花束，出城的路上也堵得厉害，窗外喇叭声此起彼伏，大家应该都抱着同样的目的。C城的公交是出了名的野蛮，能让人握着的杆子都被占满，沈虞只能握着吊环努力将脚黏在地上，仍旧无济于事，身体随着车左右摇摆，几次撞在他人的身上，沈虞连忙奉上一连串的“对不起”。最后还是顾安凉看不过，站在沈虞的身边对他道：“你要是站不稳，可以拉着我。”
沈虞刚准备拒绝，公交车突然一个大转弯，他下意识拽住顾安凉的衣服，已经到嘴边的“不用”又被他咽了回去。
之后沈虞都没松手，下车的时候一张脸还通红。
走进墓园，沈虞就感到了无形的压力，人人面上带着悲戚，这气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他跟在顾安凉身后去了他父亲的墓前。墓碑上的照片是他年轻时候的模样，眉眼轮廓和顾安凉很像，只是眼神让人觉得很不舒服。顾安凉略有些暴躁的脾气，想必也是承袭他的父亲。
顾安凉沉默着将墓碑旁的杂草拔光，接着将手里的花束拆开，把花插在了墓碑旁，沈虞也伸手帮他插了几支。顾安凉最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了三支点燃放在墓前，自己也点了一支放进嘴里。沈虞本想制止，但看着他眉宇间的阴霾，最终没有出声。
他在一旁观察着顾安凉的神色，他看上去并不悲伤，反而有些不耐烦，似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完成任务。沈虞感觉他像是充满了瓦斯的密闭房子，只需一点火星就能立刻炸开。
顾安凉看着那三支烟燃烧完，转身向外面走去。在踏出墓园的那一刻，顾安凉长叹了一口气，他用力搓了搓脸，苍白的皮肤有了些血色。沈虞能够感受到，顾安凉紧绷的神经随着那声叹气而舒缓了。沈虞往顾安凉手里塞了粒糖，顾安凉先是一愣，随后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对沈虞笑道：“很甜。”
这颗糖像是将顾安凉拉回来的媒介，在回去的车上，他的话也多起来。
“待会儿去我家坐坐吗？”
沈虞惊讶于顾安凉的邀请，他本想拒绝，在看见他眼底的小心翼翼时，犹豫着点头道：“好。”
现在的顾安凉，似乎格外需要他人的陪伴，沈虞自认为他的长辈，不介意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给他一些慰藉。
顾安凉家在一片拆迁安置小区，邻里街坊都是认识的人，沈虞跟在他身后，听着他与路过的阿姨奶奶们打招呼。楼道里的墙壁上贴满了办证、开锁的小广告，顾安凉一路向上，走到五楼才停下来。
沈虞有些喘。
门打开，沈虞站在玄关处打量了一下屋子，算不上乱。沈虞有个侄子和顾安凉差不多年纪，有次去他家做客，对方狗窝似的房间时真正让沈虞大开了眼界。沈虞在沙发上坐下，视线落在面前的茶几上，他伸手抹了一下，指尖粘满了灰尘。
当顾安凉手里拿着水杯出来的时候，就见沈虞拿着纸巾在擦他的茶几，沈虞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反客为主，在别人家打扫卫生，实在是不太礼貌。正当他为自己的行为找着借口时，顾安凉道：“这个茶几很久不用了，所以一直没有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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