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迟考完最后一门出来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
迎面而来的水汽携带着南方冬天特有的湿冷，铅灰色的乌云席卷了整个A市。许迟站在教学楼门口，默默地看着瓢泼似的大雨。
他交卷的时候从张桦身边经过，瞄到他试卷上的大题还一片空白。许迟放弃了等他的想法，因为就算张桦现在交卷，他同样也没有带伞。
手机开机时伴随着不停的振动，许迟把双手往羽绒服里缩，只露出两根手指打字。
短短的萌萌卷发：@短短 男神考完了吗？
最可爱糖：没这么快的，他们应该是一点半开始考，这才两点半，他最后一门考的是专业课又不是公共课。
短短的萌萌卷发：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最可爱糖：不是他自己说的最后一门专业课？
短短的萌萌卷发：我说的时间！
最可爱糖：请叫我糖半仙。
短短的萌萌卷发：我开始怀疑你在我男神身边安插眼线了！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短短：QAQ
短短的萌萌卷发：卧槽！男神出现了！
最可爱糖：短短怎么啦？怎么就QAQ了？
短短：我们这下大雨了，我没带伞。
短短的萌萌卷发：这个天气你千万不要淋回去！很容易感冒的！你找其他同学拼一下伞！
短短：出考场的基本都没带伞。
短短的萌萌卷发：可恨我在B市！不能给男神送伞QAQ！你的衣服有帽子吗！
短短：我今天的羽绒服没有帽子。
短短的萌萌卷发：那只能等雨小一点再回去了。或者等你室友考完出来！让他先淋回去然后拿伞来接你！
短短的萌萌卷发：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个人忽然不见了？@最可爱糖
整个A大只剩许迟这么一个系还在考试了，出考场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挤在门口，不约而同地打电话喊人来接。
张桦依旧在考场里当钉子户，许迟抬头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势，看着周围的同学接二连三地被朋友接走，一种异样的情绪缓缓从脚底顺着躯干上升至大脑，他皱起眉低头看着手机，一时分辨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你怎么在这里？”
有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许迟抬起头，那晚有过一面之缘的男生拿着一顶黑色长柄伞站在了他面前。
那天两人互换微信后就没有再有过互动，许迟花了一分钟思考过唐砚之要他微信的目的，最后在思考了二十秒以后放弃了这个一看就知道想不明白的问题。
“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那种异样的情绪忽然就变淡了，一向喜欢扮演自闭儿童的许迟难得对不怎么熟悉的人用起了玩笑的语气。
“我来找老师，可惜他今天不在。”唐砚之不跟他墨迹，直接撑开了伞，“走吧。”
“去哪？”
“你不是没带伞吗？”即使如今教学楼门口只剩三两人群，唐砚之的外貌还是吸引了不少的注意力，“我送你回去，我看你脸都被风吹白了。”
唐砚之对许迟投去了一个求救的目光：“我们快走吧，再不走过会儿就走不了了。”
这个有些尬的笑话磨掉了许迟最后的一点不好意思，他钻进伞下，笑着跟唐砚之道谢：“好，谢谢。”
雨下得愈发大了，雨水沿着伞骨滴滴答答地淌落，溅落在脚边变成一朵朵小水花。磅礴吵闹的雨势和伞下寂静的空间形成鲜明的对比，许迟嗅到了空气弥漫出来的干冽气息，他在那瞬间读懂了存在于脑海里的千头万绪。
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是关于他，他拿起手机的那一刻竟然不知道该找谁帮忙。身边的嬉笑喧闹都与他格格不入，“没有朋友”的这种荒唐逼着他去咽下从心底涌上来的无限失落。
但庆幸的是，唐砚之朝他走了过来。
“你都考完了？”
“嗯。”
“那明天回家？”
“先不回，有个漫展，我买了票。”
“A市那个？”
“对，你也知道？”
“知道。”
“嗯？你不太像……会知道这些东西的人。”
“哈哈哈，那我像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给我的感觉就是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人。”
“那我们以后要多交流，这样才能纠正我一开始给你的感觉。”
唐砚之撑着伞，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大概十五分钟后便到了生活区门口，唐砚之的黑色大衣吸了水，肩头变得有些沉，他毫不在意这些细节，尽量把伞往许迟那个方向撑：“你住哪？”
“9幢楼503。”许迟自然地又暴露了个人信息。
“那就快到了。”
许迟再次感谢：“谢谢你今天借给我的伞。”
“你别再谢了。”唐砚之有些头疼地笑了起来，“这是你第十二遍谢我了。”
“好。”许迟竟然能一本正经地把话接下去，“这次谢完不谢了。”
唐砚之被他老实的模样萌到哑口无言，他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随便扯了个话题：“这样吧，我借了伞给你，你也借我一样东西，这样我们就扯了。”
“你需要什么？”
“呃……你借我一个黑色口罩吧，一次性的那种。”唐砚之一想到漫展自己要露脸就有点烦躁，官方要求他露全脸，他跟策划活动的人推拉了三小时，把“丑到人神共愤，露全脸就退圈”这种狠话都放出来以后才获得了能戴口罩的权利。
“有的，在宿舍，过会儿你等我一下，我拿给你。”
“我不会还的。”
许迟怔了一下，随即弯了嘴角：“不要你还。”
拿到许迟专用口罩的唐砚之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他想到面前的人明天也会出现在漫展，旁敲侧击地给他打预防针：“如果你在学校外的场合遇见我，你会惊讶吗？”
“要看什么场合。”
“是你根本不会想到的场合。”
“应该会吧。”
“如果真发生了那种事，给我留个面子。”唐砚之苦着脸说道，“别当场揭穿我。”
“嗯？”许迟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巴交地应了下来。
“好。”
当许迟在拥挤如潮的人群中看见唐砚之坐在桌前，身后的立牌上写着“荷兰猪”这三个字时，他终于理解前一天唐砚之最后跟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真的只是凑个热闹想看看X网站的两个顶梁柱长什么样，没想到现实会给他一个如此大的惊吓。
许迟款的专用口罩张牙舞爪地遮住了荷兰猪大半张脸，他被周围的小姑娘当人肉馅饼一样挤来挤去，最后被挤出人群时他还在思索唐砚之忽然变成荷兰猪，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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