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声音的共鸣并非经过耳道传播，即便堵住耳朵依旧尖锐凄厉，甚至五脏六腑都跟着震颤起来，从未体验过的痛苦让他浑身痉挛抽搐，他哀嚎着在地上连连打滚。
两个执行员静静地看了一阵，969又重新按下了那个按键，声音骤然消失，向小天耳中却似乎还听着无限的回响，他一阵头晕眼花，倒在地上，侧头呕出了绿色的胆汁。
“到底是个小孩儿，”628冷笑了一阵，又敲了敲桌子，说：“赶紧的，回答问题，别瞎耽误工夫。昨天！晚上七点到十点！到底干嘛去了！”
口中的酸苦逼出了几颗眼泪，向小天无力地撑起身子，吸了吸鼻子，喘息地看着玻璃后头的两个执行员，抬手擦了擦嘴，说：“我什么都没干……我……我回家睡觉了……”
“回家睡觉？”969似乎就等着向小天这样的回答，轻轻一笑，扬了扬手，玻璃幕墙上投射出了一幅监控画面，上头正是他家的小区门口，而截取的画面中，他正开着车进入小区。
“你明明是十点钟才回的家，我问你的是七点到十点。”969的声音愈发冷峻，“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七点你和钟媛媛一起关了眼镜，之后你们去了那？你为什么后来一直没有开眼镜？为什么开车也用了手动驾驶的模式？为什么回家之后直到今天早上七点才重新打开眼镜？你昨天一晚上到底做了什么？！”
向小天抿了抿唇，咬牙道：“开眼镜关眼镜需要什么理由吗？我想开就开想关就关了，犯法吗？开手动驾驶也不可以？我就喜欢自己开车不行吗？七点到十点……我和媛媛没有在一起……我根本不知道她出了事！我……我只是自己一个人……去公园……跑步来着！”
“跑步？公园？”628一挥手，玻璃幕墙上迅速投映出了一幅地图，餐厅附近的五六座公园被圈了出来，连到一旁逐一放大，“哪个公园？”
向小天瞄见了上头“小东天”三个字，连忙垂下了眼睛，他知道这两个执行员都是在眼球上植入了KEY晶体的，只要他抬眼，他的眼球、表情、肌肉动作的捕捉，就能立刻让KEY分析出哪一个是他去过的公园。
“问你话呢！哪个公园！”969怒吼一声，抬手又按下了那个按钮。
“啊──”向小天再度捂着耳朵抽搐起来，628却笑了笑，伸手关掉了刑讯机器，抬眼看向自己的同事，淡淡笑道：“一个公园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看看，哪个公园是最不该去的，还不明白吗？”
向小天痛苦地缩成一团，不敢睁眼，969看了看那几个公园的名字，忽然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说：“这么回事儿啊，怪不得不敢说呢，原来是个同性恋啊。”
向小天周身一僵，连声道：“不是……我不是……”
“算了算了，”628笑道，“他搞同性恋去了，肯定也是不敢说实话的，甭问了，再问也问不出来，人也不会是他杀的，回头交给人口中心的处理就完了。”
“那可不一定。”969冷哼了一声，“同性恋就不会杀人了？说不定就是因为发现了才被他灭口的呢！”
向小天顿时汗毛倒竖，挣扎着喊道：“我没有！我没有！”
“张队！”两个执行员忽然都同时站起了身，挺直腰板、神情肃穆地直视着前方，向小天怔了怔，看得出是有人呼叫了他们两人，在发布什么指示。
“明白！”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答了一声，说完，969在桌上一按，透明的玻璃立刻又变回了纯白色的墙，四周再度被无边无际的白色和寂静所淹没。
向小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抬手蹭了蹭嘴角，扭脸看看地上刚刚呕出的一滩，还散发着刺鼻的酸苦的味道，而那一片黄绿色，竟成了这无尽的纯白中唯一一点鲜活的色彩。
他蹒跚着站起身，如同盲人一般挥舞着手，摸到了刚刚靠过的墙角，而后顺着墙壁一路摸索，大约丈量了一下整个牢房的大小，估摸着约有十五六平。
墙体的材料他摸不出来，手抚上去像是一层柔软的泡沫，用力按一按还会凹陷，显然是为了防止囚犯撞墙自伤而设计，就连脚下踩着的地面也十分绵软，走在上头却像踩在云里，让人心里愈发不安。
天花板也是一样的纯白，上上下下都看不到墙体的接缝，抬眼望去根本不知究竟有多高，四处皆无灯管灯泡，却又好像四壁都在散发着白光，伸出手来被照得毫发毕现，却没有一丝影子见到。
他徒然地扶着墙壁走了几圈，已然分辨不出哪面隐藏着入口、哪面后头是玻璃幕墙，脚下被棉花似的地板消解了不少力气，只得再次颓然地靠着墙根坐下，心如死灰。
几个小时前，他还是外国语大学的高材生，家境优渥、衣食无忧，心里还盘算着两个月后的婚礼该怎么尽可能表现得自然大方，而现在，从出生便背负掩盖的原罪轻而易举地被揭穿，等待他的终将是一粒无情的子弹或一针冰冷的药剂。
他忍不住哭了，他感到了害怕，尽管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生来便是错误，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面对死亡，他还是怕得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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