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店老板立马被唬住了。由不得他不信啊，陆桥看着最多也就20岁出头的模样，说是17，8岁一点不惹人怀疑。
眼前这个四十来岁的北方汉子一下就急了，乡音都冒了出来了：“不是，可不兴这样坑俺。咱这里的白酒都是兑了水的…妈了巴子，你还给老子笑，你奶奶个腿的。”
旁边笑的最欢的好像是老板的儿子，比起老板，他更像是沈允的儿子，因为一听说算账就开始咧嘴，随即在扫帚挥舞下被撵的满场飞。
“脚不沾地”这四个字，沈允今日有幸一见。
等这一家子的鸡飞狗跳堪堪结束，沈允还未走远。新修的路灯都在街的另一面，一片繁华印象里衬得老街格外黯淡，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
“哎，刚刚…那个帅…哥，咱有…事好商…量！”声音被风扯的破碎，反而是头顶上女人的呵斥声听得更为清楚。
沈允把手上的醉鬼塞进车里，黑色宾利一骑绝尘，只留下了尾气飘散空中。
“这人可真是。”等服务生气喘吁吁的过来，哪里还有人的影子。他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句，挠挠脑袋深一脚浅一脚的转身回去。
陆桥现在明显的手足无措，狼狈与尴尬在空气里流通不畅，于是他死死的盯住面前的灌汤包不放，仿佛晶莹剔透的灌汤包是缓解气氛的高手。
“这么想当我男朋友？那就试试吧。”
沈允说这话的语气跟说今天的早餐是早餐店的，豆浆是楼下阿姨打的一样平淡无奇，以至于陆桥居然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啊。”
包子挺烫乎的。陆桥被烫的五官缩成一团，隐隐作痛的脑袋信号不畅，连连转圈。
“你刚刚…说什么？”
“这是合约，你好好看一下。”
纸章不多，也就薄薄的三页，不过差点把陆桥砸晕。面前的字一行比一行的模糊，中文系的高材生发现自己可能是不识字，干脆直接划拉到最后一页，在沈允的旁边并列上了自己的名字，快的让人来不及阻止。
“陆桥，我说了让你好好…”
“我看了，没什么问题。”
好像是怕谁反悔一样，陆桥将一式两份的薄纸抱在怀里，眼睛闪烁了一下，“我已经签了，一经签字，即刻生效。”
沈允差点要气笑了，“你到底知不知道里面写的什么？”
“无所谓的。我试了就知道了。”
沈允默了默，黑亮的瞳孔对上一桌之隔的琥珀星辰说不出话来，里面似乎是藏了半个世界的欢喜，“把药吃了。”
*
“祖宗，你在哪呢？赶紧过来啊，今天早上的文学鉴赏你忘了？！”
被沈允迷昏了头的陆桥想起灭绝师太的“和蔼”笑容头皮发麻，连滚带爬的从沙发上下来，走之前还不忘记顺走餐桌上的最后几个包子。
沈允早就走了，只留下玄关处的一把钥匙，连只言片语也无。陆桥关门之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抓起了门口那把明晃晃的钥匙，银白色的铁片折射出冷光，仿佛是引诱亚当夏娃坠入爱河的禁果。
果然还是迟到了。
这明明只是一节选修课，却被活生生的上成了专业核心课。陆桥站在教室门口，猫着腰探头向教室里望去，一片黑压压的脑袋里，第四排中间的空位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在心里默默估量了一下缺席和迟到的可怕程度，陆桥闭着眼睛选择了后者。
“报告。”
“…一个人口味最好杂一点，耳音要好一些，能多听懂几种方言。口味单调一点，耳音差一点，也不要紧…这是汪曾祺在《五味》里对诸君的点拨。”
等说完这句话，灭绝才慢悠悠的转动身子，仿佛才看见陆桥，“呦，47号，等您半天了，才来啊。”
…他就知道。
这个将近50岁的女士其实非常有气质，对身材要求严苛的暗红色毛衣和窄窄的半身短裙在她的身上好像量身定制。头发卷服帖的搭在肩膀上，背脊挺得直直的，气质又有精神，好像是还在盛开的保加利亚玫瑰。
不吹不黑，单看外表，你会觉得这是一位优雅平和的大学教授。但能够连续6年稳坐“中文系暗杀名单”的榜首不是没有原因的。灭绝在第一堂课时就对她点名册上的两百来个人进行了编号，并且座位全部固定，连名字都省了，只要看一眼，她就知道是112还是211缺席。
不是没有学生抗议过。据那位敢和恶势力作斗争的勇士说，灭绝可能是下一届系主任的热门人选，因为他撅着屁股从门缝里塞的意见信刚好塞到灭绝的手里，可那明明是系主任的办公室。
总之结果惨不忍睹，明明已经将字写成亲妈都认不出的狗爬式，可灭绝硬是凭借过硬的“实力”一本一本的对照出来了。那位仁兄因此被请去喝了一下午的茶，喝到怀疑人生，走出办公室时精神恍惚，涕泪横流。
自此灭绝一战成名，整个中文系都没人再敢惹她。
玫瑰果然是带刺的。灭绝一开口，文人特有的“嘲讽”技能自动点亮，陆桥企图最后挣扎一下，“周教授，我路上遇到…”
“下课我们在聊吧，不好耽误大家的上课时间。”
…
“恭喜啊，陆总。喜提灭绝召见，您这可是这学期的独一份儿啊。”一下课，薛重就开始幸灾乐祸，能容纳200个人的阶梯教室里吵成一锅粥，陆桥表情看起来相当的镇定。
“那当然。”
“…陆桥你很自信啊，我看看…没发烧吧。”
陆桥拍掉那只往他额头上放的手，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薛重，心情很好的哼起小曲儿。心道你懂个屁，这跟和沈允谈恋爱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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