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下半杯龙舌兰以后，蔺青梧的舌尖发麻，情绪却渐渐地平静下来。经沈东阳说起，他才知道原来这是他和朋友一起投资开的酒吧，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来到这里欢度与世无争的时光。蔺青梧没精打采地坐着，晃了晃酒杯中的酒，末了放下杯子，说：“时间很晚，我该回去了。”
“留下来吧。”沈东阳拉住他的手，请求道。
蔺青梧低头看着他，轻轻地挣开他，摇摇头，说：“孩子醒过来见不到我，会担心。”
闻言，沈东阳的面色一白，盯着他的眼睛，问：“是孩子会担心，还是孩子的妈妈会担心？”
蔺青梧避开他的目光，轻微一叹，仍说：“我先回去了。”
“青梧！”沈东阳起身，再次抓住他的手。这一次，他抓得很近，蔺青梧感觉到自己不能轻易地挣开，便用不明不白的目光幽幽地注视他。沈东阳的目光闪烁，几番内心的挣扎过后，再一次请求说：“起码，留一个联系的方式吧。”
他不曾怪罪过自己，蔺青梧从沈东阳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他对自己毫无怨念。他看自己的眼神还是和年少时一样，甚至比当时更深情、更忧伤，然而蔺青梧的处境却比那时更无力、更悲哀。
如果沈东阳怨恨着他，或许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不至于那么沉重。他那么坦荡，哪怕曾经遍体鳞伤，和每日活着都觉得是千辛万苦的蔺青梧截然不同。蔺青梧眼看着这个熠熠生光的男人深情款款地凝望自己，心不可自已地触动了，他不知道这微微的触动是否会引发地震，让龟裂的地面将他再度落入深渊。
“好。”蔺青梧低头看着他的手，心想，这个男人的手真是温暖。
梁涣兮早晨醒来，立即发现了蔺青梧的气色很差。蔺青梧回来得太晚，没睡多长时间便被小孩子上学的闹钟声吵醒了。他费力地从床上爬起来，浑身无力，片刻后发现小孩儿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
蔺青梧平时几乎不喝酒，半杯龙舌兰对他来说已经超出了极限。他的头昏昏沉沉，想起昨夜外出时发生的事，心也跟着发沉了。
“涣兮！”蔺青梧实在没有办法陪孩子一同出门了，等洗漱完毕的小孩子来到面前，抱歉地说，“我昨天睡得太晚了，你今天自己去学校，好吗？我晚些时候再出门。”
爸爸的身体最重要，梁涣兮听罢连忙点头，又关心地摸摸他的脸，问：“爸爸，你昨晚做噩梦了吗？”
蔺青梧也不知那究竟是噩梦或是美梦，只愁苦地笑了笑，说：“乖，我没事，再睡一会儿就好了。你上学的路上小心，中午我们一起吃饭。”
爸爸的面色发青，看起来好像是生病了。梁涣兮十分担心，仍问：“要不要去医院？”
“不需要。”蔺青梧摸摸他的头，催促道，“快去上学吧，别迟到了。”
梁涣兮依然忧心忡忡，他点点头，往外走了。但蔺青梧半晌没听见他出门的声音，反而看到他过了一会儿又拿着几个药瓶走进来，说：“这个是我上次发烧吃的感冒药，这个是你上回吃的胃药，还有治拉肚子的药。不知道有没有有用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梁涣兮已经变得这么懂事，变得可以担心和照顾他了。蔺青梧难受地皱了皱眉头，将他拉入怀中抱住，试图从他幼小的身体里汲取温暖和安宁。梁涣兮怔了怔，抬手回抱他，轻轻地拍拍他的背，学着安慰的模样。
“你真是个好孩子。”蔺青梧放开他，欣慰地微微一笑，接过他手里的药，说，“去上学吧，别担心。”
梁涣兮也不知爸爸为何一夜之间变得如此憔悴和忧伤，他怜惜地叹气，如同一个小大人，依依不舍地说：“那我先去上学了，爸爸再见。”
“再见。”蔺青梧微笑着，目送他离开。
经过半天的休息，蔺青梧的精神在中午以前恢复了。梁涣兮在放学以后给他打电话，关切地问他有没有好一点。
蔺青梧耽误了半天的时间，本想直接前往办公室继续工作，但想到孩子离开家以前为自己担忧的脸，还是和他说好一起吃午餐。
在人群熙来攘往的食堂门口，梁涣兮看见骑车过来的蔺青梧精神饱满，终于在提心吊胆了一个上午以后放下心来。他高高兴兴地跑到蔺青梧的身边，等他蔺青梧停车，说：“爸爸，我们吃牛肉盖浇饭吧！”
“好。”蔺青梧牵起他的手，走进食堂。
早晨蔺青梧的脸色究竟为什么那么差？这是梁涣兮放心以后最大的疑惑。可他思来想去，觉得昨晚家里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最后便猜想蔺青梧大约是做噩梦了。蔺青梧梦见了什么？和他以前常做的那些噩梦一样，梦见父母抛弃了自己吗？
梁涣兮坐在座位上想入非非，等到蔺青梧端着他们的午饭回来，在接过筷子和勺子以后，想了想，喊道：“爸爸！”
“嗯？”蔺青梧正要下筷，疑惑地抬头。
他笑盈盈地望着蔺青梧，天真而笃定地说：“我好喜欢你呀！”
蔺青梧讶然看着他，问：“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梁涣兮晃了晃脑袋，又说，“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这样，他们都不会再被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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