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跟着城市一起老了，楼外的梧桐树挡住了许多光线，春日和煦的阳光被屏蔽在外，登楼的过程显得十分冰凉。
梁涣兮迈着大步子跟上爸爸和蔺叔叔的脚步，才走了一层楼，爸爸便嫌他走得慢，再度将他抱起。又爬了三层楼，他们来到一道仍散发着油漆味的铁门面前，梁涣兮好奇地望着这道粉刷成红褐色的铁门，看到爸爸按下了门铃。
门内非常安静，他们等了片刻，没等到回音。见状，锡红杉皱起眉头，又连按了两次门铃。蔺青梧等在一旁，或许本就担忧，或许被锡红杉感染，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好在又一会儿，铁门内的木门咿呀打开了，门内年迈的老太太佝偻着身体，身影在铁门后显得枯瘦。她晃晃悠悠地拄着一根拐杖，问：“你们找谁啊？”
锡红杉与蔺青梧对视了一眼，礼貌地问：“奶奶您好，请问梁跃华先生在家吗？”
“你找谁？”老奶奶往门口站近了些，依旧没有开门，侧耳大声地问。
“我们找梁跃华和马美雯！”锡红杉同样大声地回答这位几乎失聪的老人。
老太太干枯的双唇嚅动着，大声地回道：“找错了！没有这两个人！”
锡红杉的心里咯噔了一声，忙问：“奶奶，您什么时候住到这里来的？我记得五年前，梁家还住在这里。”
老太太茫茫然地望着他，努力地回想着，摆摆手说：“前几年我的小孩帮我买了这个房子，我搬过来住。前面住了什么人，我不知道了！他们应该搬走了吧！”
她遗憾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撒谎，而通过老太太身后敞开的木门，隐约可见屋内的陈设，果真也和记忆中的完全不同。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锡红杉回头看了一眼同样眉头紧皱的蔺青梧，向老太太道谢、道别以后，他们转身按下了对面的门铃。
梁家的邻居他们都不认得，问询不过是凭着一份侥幸心。对门的住户承认他们在这幢楼内住了三十几年，也和梁家是邻居，更证实他家已在五年前搬走。
“听说他家的女儿出了什么事，离家出走了。后来他们去找女儿了？”始终扶着铁门，将身体的一半探出门外的妇女神神秘秘地打量蔺青梧，“你找他家什么事？”
蔺青梧礼貌地微笑说：“我是他家以前的亲戚，今年到秣陵读书，家里让我来拜访。没有想到他们已经搬走了。”
妇女眨巴两下眼睛，似乎有些失望，又笑说：“他们搬走了！哎，”她对蔺青梧招招手，待他站近以后小声地问，“他家的女儿高中毕业被人搞大了肚子，这个你知道吗？亲戚里说的吧？”
蔺青梧讶然地瞪圆了眼睛：“真的吗？”
“你们不知道的呀？唉，折寿啦！也不知道是谁的种。”妇女厌弃地撇撇嘴，又道，“但也不奇怪，平时打扮得花枝招展，又是个跳舞的，成绩不怎么样。啧啧。”
“您知道他们家搬到哪里去了吗？”蔺青梧看她知道的事情那么多，不禁又心生侥幸。
妇女翻了白眼，道：“不知道，说不定回贵州乡下了。走了好，这种不正经的人家住在楼里，名声不好的呀！”
蔺青梧客客气气地谢谢她，待她关上门，他走下楼梯，无言地望着站在楼梯间的那对父子。锡红杉的面色铁青，未等蔺青梧跟上，已经抱着懵懵懂懂的梁涣兮快步下楼。
找不到梁楚雨的父母，又一条线索断开了，三人等于白来一趟。锡红杉和蔺青梧商量过后，都觉得回学校向老师打听也不过是枉然，还不如联系从前的老同学靠谱一些。他们找了一天，最后在酒店楼下的网吧开了一架包厢，上网联系高中的同学。
班级的群组两人都加入了，但他们都几乎不在里面发言。他们和梁楚雨的关系以前在学校里常常是同学们茶余饭后背地里的谈资，如今他们谁在群里问起梁楚雨都不合适，锡红杉对着班级群组的名单找了半天，最后选择了在个人好友里翻出一个梁楚雨以前闺蜜的名字。
对方的个性签名是时下流行的歌词，空间状态也在当天早上更新，锡红杉点出聊天窗口问她在不在。
倔强的花：哇！高考状元竟然找我，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嘻嘻！
另一边，蔺青梧则直接找到了梁楚雨当年的班主任，同时也是自己的数学老师。
锡红杉：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
蔺青梧：朱老师您好，我是蔺青梧。您最近的工作还顺利吗？
倔强的花：马马虎虎啦，每天累死累活挣钱。你现在在哪里高就呀？
朱老师：您好，目前我不在电脑旁边。有事请留言。我将尽快回复您。
锡红杉：我还没毕业。你在哪里发达了？
蔺青梧：您好。老师，有一个事情想麻烦您，请问您知道您从前班上的艺术生梁楚雨现在的联系方式吗？
倔强的花：什么发达啊？在宝安的卡拉OK上班呗。哪里像你们读书读得好，挥挥手就来钱，呵呵。
锡红杉：谁不知道宝安都是有钱人？还是你们好，像我们什么都不会，只能读书。梁楚雨也跟你在一起吗？
朱老师：原来是青梧啊，好久不见！你在学校怎么样？听说你保研了，怎么没选择出国？
蔺青梧：太好了，老师您在线。我父母希望我留在国内，所以没有做申请。请问，您有梁楚雨的联系方式吗？我有些事想联系她。
倔强的花：我和楚雨毕业以后就没有联系了，听说她去了广陵还是京口？怎么，你又想她了？析津没有漂亮的姑娘吗？哈哈哈！
朱老师：不好意思，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或许我能够帮忙。
蔺青梧：不是什么特别的事，谢谢老师。不打扰您工作了，有机会再联系，老师再见。
锡红杉退出了聊天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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