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的嘴软,先前还鼎沸的酒楼顷刻静了下来,只听到楼外细风碰撞玉铃铛的声响。
纪川探头瞧过去,只看到簇拥的随从里一角孔雀蓝的衣袖,密密的暗色绣花,襟口袖口都禳了细小的白色狐绒,忍不住点头,“看着就富贵。”又补道:“太显摆了,招贼。”
脚步声一顿,楼里的鸦雀无声,锦衣小公子立在楼阶上,打簇拥的随从间望了过来。
纪川看他细微蹙着的眉头,和一双黑魅魅的眼睛,掩在浓密的睫毛之下,眨了一眨看定她。
居然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娃娃,看着比纪川还要小一些。
顾小楼一把按纪川坐下,低声道:“不要得罪散财童子!”
“公子。”尾随在后的随从一击眼刀杀了过来,俯首道:“属下去赶他出去?”
锦衣小公子眉眼转过,扬起尖尖翘翘的小下巴,不屑一顾,“不必了,我从不和这等卑贱的人一般见识。”声音淬玉,兜兜转转。
顾小楼面色一点点沉下,敛眉冷笑,看纪川,“喂,那二百五骂你贱。”
“我知道。”纪川看锦衣小公子落座在软帐雅间里,又看顾小楼,“怎么了?”
“怎么了……”顾小楼压着额头隐约跳动的青筋冷笑,“东厂的人还从来没这么跌过面儿,你不觉得丢人吗?”
小二上菜过来,蜜酱肘子,脆皮小乳鸡,还有两样素菜,一壶酒,热气腾腾的扑鼻。
纪川眼睛一亮,盯着小二将菜布好,顾不得抬头,“丢人不丢钱。”迫不及待的探手撕开小乳鸡,塞的满口,心满意足的眯眼,“我快饿死了。”
“纪川!”顾小楼怒不可遏,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小乳鸡扔出窗外,“你她娘的能不能有点出息!”
小乳鸡扔在青石街上,纪川看着窗外三两条的野狗一哄而上,心疼的蹙眉,有些发恼道:“在我看来不用再跟野狗抢吃的已经很有出息了!”
顾小楼一愣,她又道:“你原先不是和他一样瞧不起我吗?”
纪川不看他,低头将余下的肘子拖到眼前,讥笑道:“东厂里有几个瞧得起我的?如果那天我没有替你挨刀子,你会想现在这样和我坐一桌吃饭?”掀起眼来,黑白分明的眸子晶亮,“你不必觉得欠我什么,要不是为了杀够四十个人,鬼才会救你。”
顾小楼面色黑透,先前对她的愧疚歉意顷刻瓦解成灰,他早就该看清,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兔崽子,根本就是个白眼狼!
起身,一脚将凳子踹开,顾小楼冷笑,“我还真他娘的自作多情了,对不住,爷不乐意奉陪了!”拎起桌上的一壶酒,转身便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纪川埋头啃着肘子连头都未抬,莫名火大,灌了一口酒,皱眉,“妈的,什么破酒。”抬手将酒壶甩了出去。
酒壶啪的碎开,纪川抬头看他骂咧咧的走远,继续埋头对付手里的肘子。
财不露白,这是纪川混在街头学会的第一件事,她一直奉为真理。
果然,在她肘子吃到最后一只时,门外冲进来一批人,黑衣,蒙面,持刀剑,一字排开,冷冷的道:“咱们要找的是二楼那位小公子,不想死的都滚出去!”
满堂的人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瞬间炸了开,哄乱推搡的望外逃。
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声鼎沸的酒楼之内空荡荡的静了下来,除却掌柜的在柜台低下战栗的磕碰声,就只剩下纪川啃肘子的声音了。
最首的黑衣人打量了纪川一眼,瞧是个瘦小病弱的小少年便直接忽略,剑尖直指雅间里的锦衣少年,“兄弟们,只要他一颗头,利落点。”
烟罗软帐招展荡荡,锦衣小公子不耐烦的蹙眉,“乌头。”
紧护在他身侧的皂衣随从恭敬行礼,而后打怀里摸出叠银票,甩下楼来,“拿着银票滚吧。”
银票落地,厚厚的一叠,纪川停了嘴。
“呵。”黑衣人撇着那一叠银票冷笑,“居然当咱们是强盗了。”声音一沉,“对不住,有人出了十万两黄金买你的命。”足尖一点,提剑跃上二楼,其后的一排黑衣人紧随而上。
身后的随从一拥而上,刀剑交接的铮鸣,乌头护着锦衣小公子退到了窗下。
软帐之内,人影攒动,寒光乍现乍息,纪川看不太清哪一边占了上风,只听到一阵叮当乒乓的声音。
最后一口肘子吃完,不迭声的惨叫,几道黑影从软帐内飞跌下来,轰隆隆的砸在不远处的桌子上,鲜血四溅。
还没等纪川躲闪开,便听有人喊了一声,“公子!”软帐刷拉被撕开,一人从楼上滚下,跌在她眼前,挣扎了一下,吐血倒地。
细瞧,正是叫乌头的随从。
伤的颇重,挣扎着站不起来,却依旧死死的瞪着二楼喊道:“你可知他是谁!”
二楼之上一片狼藉,只余下为首的黑衣人和退到墙角的锦衣小公子。
“我管他是谁,我要做的只是拿着他的人头去领钱。”剑刃寒光一抹,直抵锦衣小公子眉心。
乌头惊喝未脱口,便见有白影起落,野猫似地跳跃而上。
铮的一声轻响,黑衣人的剑被挡了开,急退两步他才站稳,看着挡在眼前的是一直最在楼下的瘦弱少年,不由吃了一惊,“你是谁?”
纪川握着一把乌灼灼的匕首,对身后的锦衣小公子道:“我替你杀了他,你给我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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