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客天青,楼下。
楚忱负手而立,段喻在一旁双手半抱肩。
集市中间,显然一个富贵人家的女子在叫喊着,她腰背因为疲惫略有些弯曲,妆面也因为泪痕而显得没有那么得体。
女子的旁边,一个侍女紧紧地搀扶着她,生怕她出半点差池。两个人的身后,一众家丁在叫嚷着,嘴里纷纷喊着公子,虽不及前方女子那般哀切,但足够看出焦急。
“这是哪家的公子走失了啊……”
段喻小声嘟囔了句。
没想到旁边还真的有一位看热闹的老伯接了话。
“这是天青镇有名的薛家,他家自祖辈起世代经商,如今可所谓是方圆几百里第一富豪,可能是这人啊,钱挣多了,就总得有些地方缺着点。薛家啊,就是世代单传,这个公子,正好就是薛家这辈家主的儿子,薛荣。”
段喻仔细听着老伯说的话。
“如此,那这位薛荣公子,年方几许?”
“未加冠,尚且十四,跟公子你,差不多大。”
“怎么可能跟我差不……哦,对,那是和我差不多大。”
段喻下意识想反驳一句自己已经三十多了,才想起来这具身体除了身高和原来相仿外,容貌尚且青涩。
“那老伯,我再问一句,这是这天青镇,第一起失踪?”
“哪里哪里,不是第一起,之前也有人家的孩子找不到了,莫名其妙的,一点踪迹都没有,只不过都是平头百姓,没等几天,糊了个纸身子,也就发丧了。”
“竟是此般。”
段喻跟着老伯的节奏一起唏嘘感叹着。
那老伯得了他这么添油加醋,说得更是起劲了些。
“这些孩子啊,一个比一个大,好像都是按照年龄顺序来的,若是这么算,下一个,就要轮到孙家那个千金咯……”
段喻听得仔细。
“年龄顺序?除了这个,可还有其他什么?”
“其他什么,其他就没什么了,哦,对了,失踪的这几家孩子都是在天青私塾里读书,旁的,老朽我也是想不出了。”
“好,老伯,你这故事,讲得还真是精彩啊。”
段喻脸上露出来那种听到好玩事的惊喜劲,他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楚忱,眼角眯了一丝笑。
“怎么样,有意思吧,去看看?”
楚忱半眸瞥了他一眼。
“有意思?”
段喻愣了一瞬间,马上摆手。
“没意思没意思,救人救人嘛。”
旁边那位老伯依然在这里看热闹,听到了段喻说救人,慢慢悠悠地把头转过来。
“这位公子,要救人?可是修仙的?师承哪家啊?”
段喻看了他一眼。
“我啊,我不是修仙的,他是。他,您肯定听说过,云胥楚氏,凝远君。”
他一边说着,一边挑了下眉,眸子里流出亮色。
但是那位老伯并没有给到段喻心里预期的反应,而是摸了两把山羊胡,仿佛是在思索什么很遥远的事情,末了终于想了起来。
“凝远君?可是当年手刃了墨檀邪宗的凝远君?他可真是为人间除了个大祸害啊,不过近十年似乎都没有听见过凝远君下山的消息,小伙子,你不是诳老夫呢吧?”
段喻嘴角扯出一丝笑。
“手刃啊,我怎么听说,是墨檀邪宗自戕呢?”
“手刃,当然是手刃,那个人那般狂妄,啧啧,怎么可能自戕啊?”
“诶,老伯,你这就……”
段喻刚打算再说些什么。
“段喻。”
楚忱的声音有些冷,还带着些低哑。
他半眸看了段喻一眼,然后视线往前面点了点,继而抬脚离去。
“自戕,是自戕啊!”
段喻皱着眉头和老伯又说了两遍,然后抬脚跟上了楚忱。
“楚忱,你怎么不让我跟他说完啊?”
“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有要说的,手刃是你杀了我,自戕是我杀我自己,能一样吗?”
段喻把话说得坦荡,的确这两种死法在他的心里就是不一样。
他可以接受自己死,但是不能接受楚忱把他杀了。
楚忱的眸色暗了暗。
“一样的。”
两个字很缓,有一种“冰泉冷涩弦凝绝”的质感,缓流从水下滑过上方的冰面,又暗哑又疼痛。
段喻脚步顿了顿,愣了一下,他抬眸看了看楚忱在前方的背影,眉皱了几分。
楚忱的三个字里似乎别有深意。
“他,什么意思……”
段喻在心里问了下自己,然后似乎有一个渺茫的答案破土而出,但是又被他自己瞬间否定了。
“罢了,怎么会呢。”
段喻摇了摇头,抬脚跟上了楚忱的脚步,然后又突然模模糊糊记起来那老伯说的后半句话。
“楚忱,刚才那老伯说,你避世将近十年?怎么回事?过去你不是经常带弟子,处理云胥出山清除邪祟的任务吗?尤其,喜欢杀妖兽。”
楚忱的脚步快了一分,指尖把扶霜捏得更紧了些。
“无人养兽,何须清理。”
段喻听到这话脸上笑了笑。
“楚忱,我过去养妖兽,那不也是因为你嘛,我不养,你就不来,我也是没办法啊。”
“还有,你可别这么往我头上泼脏水,我一共养了几头兽啊?你当年可是近乎每天都在山下,处理的邪祟有几个跟我有关啊?”
他的声音里有着些许愤愤,嘴角也扯开啧了一声。
“大抵都和你有关。”
楚忱又道了一句。
“和我有关?哪里和我有关?难不成那些小妖小怪都是我的妖兽生的崽子?还有那些杀人的邪祟也都是我指使的?虽然我有这个能力,但是也不能这么有能者居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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