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失败者的飞翔
最爱喝的不见得是君山银针，但是最爱欣赏的是冲泡君山银针。
这是一场仪式，所以必须用看得见的玻璃杯。
当沸水注入，大约十秒钟，居然发现茶叶是根根竖立着升到水面，然后缓缓下沉，再升再沉，往复三次，最终聚在一起矗立杯底。细看，芽叶内面是金黄色的，外面白毫毕显，银针的顶端还含着水珠一颗。
眼前这小小的壮观令人惊叹。
可惜的是，这嫩黄明净的茶汤以及甘醇清亮的滋味都是犹如沉鱼落雁的美貌，不可多得。才喝到第三杯，已感觉清淡如水。
如此短暂，令人回味。
从前觉得这黄茶里的极品像极了蜉蝣的一生，朝生暮死，值得怜悯。君山银针的三沉三浮之奇观成就了完整的一生，蜉蝣也是如此忙碌地完成生命的每个阶段，然后疲倦地停下来死亡。
为瞬间的消逝而悲伤吗？
现在的我已经不在乎活得长，宁可只要短暂的精彩，哪怕在瞬间毁灭。更何况，君山银针都是精挑细选的极品。采摘的时间只能在清明节前后七到十天。而且雨天不采，露水芽不采，冻伤芽不采，紫色芽不采，开口芽不采，空心芽不采，瘦弱芽不采，虫伤芽不采，过长过短芽不采。这九不采，赢得了一个比喻：采摘君山银针，就像在黑夜里寻找绣花针。
如此珍品当然清高。对这污浊尘世毫无留恋，甘愿用不屑一顾的姿态，迅速消耗自己，绝然而去。
某天起爱上君山银针，如此纤细，却拥有那么硬质的风骨。最终，沉在杯底，却又高傲的姿态。
宛如有些极品女人，面对失败的爱情，并不需要自怨自艾。只有沸点的温度才能够令我的香气醉人。当初你给了我片刻的激情，我却准备把一生都给你。为爱痴狂的是我丧失热情的是你。所以当你冷却，我亦无法展示爱的奇迹。我们俩不相欠。
来不及听到你的赞美，来不及感恩地谢谢你，我已无言地告别。对你的爱情已死，可我的心不会死。我也不会死。
不要责怪我绵里藏针地完成这场和平演变。在一片荒凉的景象里，我却觉得晴朗。何必纠缠浪费在旧日的失败里？
光阴的流转，是蒋捷的句子最美：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这其中，有人提前觉醒，有人终生蒙昧。
我别无他求，只想顺应命运的沉浮，在每个低谷重新试飞，在你残破的天空之上我仍要用漂亮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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