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意外,但依仗队伍还是如时到达了乾光门前。
从这里可以看到巍峨的章台宫。
过去,不知多少六国将相在这里俯首称臣,又不知多少秦国大将名臣在这里独领风骚。
这里是整个秦朝的权力之所在。
宫殿台阶两侧列着威武的甲士,而在广场正中,有九座巍然巨鼎耸立于广场之上。
九鼎。
天下九州之象征,早先的九鼎已经沉入泗水河中,无从打捞了,秦始皇几经求索却还是无法获得,最终下令,集齐了全国大匠融以金铁重铸成秦九鼎。
论起历史厚重也许不如,但体量和分量却不容小觑,更重要的是秦人对于这九座大鼎更加的有认同感。
嬴恤站在大门之前,整理仪容和衣服,白亢被拦在了乾光门前,大朝之所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入的。
嬴恤能够感觉到上方投射下来的一道道审视之目光,那时来自于帝国上层的观察。
对此,嬴恤显得没有半分局促,俨然从容。
这时,章台宫门口的小几之上三根檀香已经燃尽。
谒者适时高喊:“吉时已到,奏乐!”
嗡!
钟鼓齐鸣,庄重的大雅之乐悠悠传响,整个咸阳城都可以听到。
章台宫龙椅一侧,嬴政龙行虎步,大步走到了椅子前,一撩衣摆,扶着膝盖坐下:
“宣公子恤,上殿。”
“陛下召公子恤上殿!”
“陛下召公子恤上殿!”
“……”
谒者的传名之声从最远的地方声声传递到了近处。
嬴恤双手捧着玉笏,步履从容的沿着中央道路直行而上。
这时放在他身上的目光何止百道?每一道都有着泰山之重!
嬴恤垂着眼帘,不动不摇。
冠礼,不管对于君王,还是对于皇子来说,不光光是风光,更是一场对心理素质的考量。
他的步子就像是尺子量过一样规整,身上没有多余动作,面容也十分庄重有威仪。
哪怕旁边负责记录监视的史官和礼官见状都不由的微微点头,眼露赞赏。
很快,嬴恤就到了九鼎之前。
只要穿过这里,后面便是坦途了。
然而,也许上天默认好事就要多磨,越是顺利的时候,总是会出现波折,这也是考校一个人是英才还是庸人的标准。
刚刚踏入九鼎阵中,天地忽然摇曳起来,嬴恤双脚死死的抓着地面,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剧烈的晃动。
他的心缓缓下沉,面色难看起来。
地震了!
好巧不巧的在这个时候地震,在如今这个时代,还没有科学,人们对于天是有着深刻的敬畏的。
周幽王统治时期恰逢地脉频繁变动,是为:“烨烨震电,不宁不令,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对应周幽王的失德,于是人们习惯性的将天灾和人祸相结合。
现在这个局面,简直是要把嬴恤打入十八层地狱!
这一刻,哪怕从容如他也是手足冰冷!
章台宫这个时候已经乱做了一团:
“快护驾!快护驾!誓死保护陛下!”
“先护送陛下出去!”
“各大臣快出大殿!!”
仓促的喊声之中,一切都是那么的混乱。
哪怕贵为王公大臣,在死亡威胁之下,也不见得比正常人好上多少。
嬴恤面色沉静的站在场中,静静思考着怎么样应付面前的情况,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这一次地震来得突然,走得也快。
并不是多么剧烈。
所有人都惊魂未定的站在大殿之前。
嬴政最先恢复过来,此时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场天灾对于嬴恤会有多么大的影响!
这个最喜爱的儿子的政治生涯很可能因为这一次异变而被摧毁。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嬴恤的时候,有惋惜的自然也有幸灾乐祸的。
被特赦解除一天禁闭,参与冠礼的胡亥心中狂喜,连忙眼神凶狠朝着朝臣的方向扫了过去,有几个人对上了他的目光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左右为难起来。
“陛下!此大不详之兆!冠礼不宜举行啊!”
其中一名中年官员眼神一狠,连忙出列拜倒在地。
“陛下!为社稷着想,请……终止冠礼!”
有了打头的人,冒着法不责众的心思,不少投机份子都开始陆陆续续的走出来。
而廷尉李斯走出来的时候更是为局面添上了重重的筹码:
“陛下,终止冠礼吧,社稷初定,不宜背负天怒之名。”
他的神色沉重。
倒不是因为针对嬴恤,而是如今天下初定,人心并未归附,秦律又是严苛。
天下已经有了几分动乱的苗头,如果被那些谋逆份子,利用这个天变的借口,将之和秦朝的政策联系在一起,那么局势就有动摇的危险!
比起家国,牺牲一个皇子无疑是划算很多,事后大可以将天变推到嬴恤的身上。
也许嬴恤很冤,但是作为始皇帝子嗣,为了维护社稷,这是他应该做的!
李斯深邃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阴冷。
这,就是一个真正的政治家该有的决断!
嬴政面色难看的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一群人,颇有倒逼紫薇之势,一向强势的他顿时感觉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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